開國總理周恩來一生憂國憂民，鞠躬盡瘁，深孚“杰出楷�！笔⒆u。與他不朽勛業(yè)相比，書法只能算是“余事”，但同樣形成了獨特的面目。

書如其人。周恩來書法出新意于法度之中，寄妙理于豪放之外，凝重樸茂，灑脫奔放，如蘇軾所言：“端莊雜流麗，剛健含婀娜�！边@是“高度的原則性與高度的靈活性相結(jié)合”精神在書寫過程的流露，也是“面壁十年圖破壁”抱負在藝術(shù)領(lǐng)域的呈現(xiàn)。

家學(xué)淵源深厚，又能轉(zhuǎn)益多師，這是周恩來書法足以名世的前提之一。外祖父萬青選酷愛詩詞歌賦和書畫，盡管周恩來無緣親炙，可入讀萬氏家塾，耳濡目染，自然受到熏陶。過繼母陳氏愛好詩詞戲曲、小說和書畫，督促“大鸞”（周恩來乳名）三四歲就讀書寫字，五歲后又以唐詩宋詞“開蒙”。少年恩來曾到表舅龔蔭蓀家塾“借讀”，塾師周先生教以臨摹，始入書法堂奧。12歲赴東北讀書更為“奮勉”，立志“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”。進入南開中學(xué)，抄寫教學(xué)材料或刻蠟板既補貼日用，又錘煉功夫：“全校文試，奪得首席。習(xí)字比賽，復(fù)列其名……”200多人習(xí)字比賽，周恩來行書名列“優(yōu)勝”。從歷劫猶存的作文手跡看，他的楷書同樣精彩。

周恩來青少年時以“弱冠請纓，聞雞起舞，吾甚望國人勿負是期也”（引自周恩來中學(xué)作文《多難以固邦國論》）自勵，成為職業(yè)革命家，無暇暢游書海，但意之所到，筆也隨之，從容不迫，“不求工而自工”。豐厚素養(yǎng)、壯闊際遇和高遠抱負寓之筆端，新理異態(tài)、高韻深情和堅質(zhì)浩氣溢于紙外。

本就天資超邁，修養(yǎng)深湛，與藝術(shù)家時相“過從”，更讓周恩來識見迥拔，蘊藉深致，筆下自然爽爽有神。正如清人楊守敬所言：“書家一要品高，品高則下筆妍雅，不落塵俗；二要學(xué)富，胸羅萬有，書卷之氣自然溢于行間�！�

于細微處見精神。青年時代就擅詩、習(xí)武、演戲的周恩來，盡管多年為國事奔波，但渴愛文藝的“初心”終生不逾。就像海裳花與“西花廳”主人心跡雙清一樣，他用書寫之際的一點一劃，同樣組合成各具個性的“生命”，顯得豐富與高貴。比如，書錄19歲東渡扶桑的七絕“大江歌罷掉頭東”，通篇正側(cè)仰偃、昂藏促放、大小錯落、濃淡相間，透露著短暫的惆悵，更洋溢著持久的奮發(fā)。再如洋洋數(shù)百字的《人民英雄紀(jì)念碑碑文》系出半百之齡，卻毫厘不爽、筆筆不懈，又神完氣足，渾然一體，仿佛精心端出的盛饌，敬祭于百余年來英雄的靈前。另如寫給鄧穎超的許多手札，隨性所至，或長或短，或工或?qū)懀瑒沤≈卸嗔丝|縷清秀，奇欹間似有微微陶醉。

品讀周恩來的手跡，特別是投身壯麗事業(yè)后那些行草佳作，曲折有致的筆意、蒼勁有力的線條、縱橫有態(tài)的體勢，如同欣賞美妙的音樂、美麗的畫卷和美好的詩歌那般心曠神怡。如果再能領(lǐng)悟文字傳遞出的“人間的萬象真理”（周恩來詩句），就不僅能感受藝術(shù)的欣悅，體會歷史的恢宏，更會折服一代偉人精神的崇高……

■胥廣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