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吃”出味道 ——讀《習習浦樓風》
謝志民先生的《習習浦樓風》有24篇文章是聊“吃”的。作者飽含深情地從多個方面記錄了淮安市民在“吃”方面的趣事逸聞,使出渾身解數(shù)呈現(xiàn)了普通市民的眾生相。讓讀者在輕松愉悅的故事中,深刻領(lǐng)略淮安飲食文化的獨特味道。簡言之,“吃”出味道。
“吃”出味道,是吃出其中的人生況味、文化內(nèi)涵和歷史印痕。
在《玉壺春的陽春面》篇里,大部分篇幅寫的是王大姑怎么下面條,食客們怎么拖(吃)面條。作者用了大約2頁紙1500多字,描寫了王大姑下面條過程。從怎么抓面條下鍋,怎么擺碗,怎么朝每個碗里放豬油,怎么加水,怎么倒清湯,怎么挑面條進碗,怎么擺“小分頭”造型……到最后怎么放麻油胡椒面。
作者認為,看這個過程“著實是享受”。是的,你如果帶著“享受”的感情去讀這些文字,會聯(lián)想到莊子筆下的“庖丁解!,會聯(lián)想到歐陽修筆下的賣油翁。只不過王大姑下完面條之后,既沒有“為之四顧,為之躊躇滿志”,也沒有謙虛地拋出一句文縐縐的“無它,惟手熟爾”。
作者看王大姑下面條是享受,于王大姑本人呢?是對自己日復一日的勞作欣慰?厭倦?還是無奈?于其他人呢,是欣賞?是不屑一顧?還是理所應(yīng)當?
這其中的理解與答案應(yīng)該不是唯一的,因人而異,因時而異。說到底,那是人生況味的表現(xiàn)啊!相比于王大姑,《小廚師的大情懷》中的青年廚師沙步軍人生目標、價值取向就比王大姑明確得很,主動得多。這也是一種人生況味,有著鮮明的時代印記。這種味道,在《清港酒家的邵四爺》《品嘗屠師傅的蟹黃湯包》等篇目里都能有所體現(xiàn),使讀者在輕松愉快的閱讀中多了一點生命厚重的思考。
仔細品讀《習習浦樓風》,其中的文化含義不僅明顯,還很多姿。
《淮安早飯四大件》的開頭說道:“淮安人是講究吃的,因為吃是一種享受。喜愛享受的人也是喜歡創(chuàng)造的人,喜歡創(chuàng)造的人又是對生活有追求的人,所以你不要說淮安人的饞嘴是好吃鬼!边@里的講究吃就是喜歡創(chuàng)造,用淮安的俗語來說就是“想出點子吃”,其實也是一種文化。
淮安人善于“窮菜富做”,“蟹黃蛋”跟螃蟹沒有半點關(guān)系,只是借了吃螃蟹的行頭,拉大旗作虎皮,讓雞蛋穿上螃蟹的嫁妝,上演一出《姊妹易嫁》的好戲,做出的菜品爽滑細嫩,嬌柔嫵媚。讓人品嘗時,不僅沒有見不到蟹黃的失望,反而超越了真蟹黃的粗糙干澀!镑X絲細粉”則是細菜粗做,讓粉絲吸足了長魚汁,華麗轉(zhuǎn)身進入鱔絲行列。爹爹用牙簽戳臭豆腐干丁子,是一種優(yōu)雅。
謝志民的作品雖然談的是吃,卻經(jīng)常相機賦予一些菜品象征意義,這樣就把“吃”從另一個角度上升到文化了。
例如說到韭菜,他在末尾來了一段“堅韌、頑強、包容、豁達”的鑒定性質(zhì)的評價,還和“奉獻于人類,奉獻于社會”的“善良純樸、堅強樂觀”的淮安大眾聯(lián)系起來,真有點“‘吃’亦載道”的創(chuàng)見。再如“一盤雜燴,其實就是一個社會。摻入的品種多、樣數(shù)多、花色多,也就是社會的復雜,能夠把各式各樣的菜肴搭配把持得恰到好處,那就叫和諧。所以古語說,治大國如烹小鮮”。這里雖然對“治大國如烹小鮮”理解得未必準確,但各式菜肴搭配把持恰到好處,謂之“和諧”倒是很有見識的。
讀謝志民的文字,還可以了解淮安的歷史印痕。
“小飯店是不設(shè)客人坐下來吃的桌子的,所以吃辣湯的人姿勢也就成了當時街頭的一個風景,站著的、蹲著的、倚在墻上的、靠在樹上的、跨在自行車后座上的……”這樣的歷史風景足以折射出當時的經(jīng)濟條件與人們心理狀態(tài),不是那些歷史學家們的數(shù)據(jù)圖表所能呈現(xiàn)的。
謝志民在寫吃的過程中,喜歡用一些清江浦的方言土語,這些方言土語不僅增強了本地讀者對所寫內(nèi)容的認同感,還有意無意地保留了許多方言,這從某一個方面去理解,也可以視為對地方文化保護與傳承。如“奶奶把堂屋的門關(guān)了,防止雪花旋到屋里來”,這里的“旋”就是一個非常形象的方言,如果從文學語言形象的角度去考究,真的除了這個“旋”字,換成任何另外一個字,都達不到這個效果;據(jù)說有人夸耀《呂氏春秋》之完美,是“千金難易一字”,我覺得同樣適用這里。
這本《習習浦樓風》,是本土作者介紹本土飲食,蘊含本土文化,具有獨特地方特色的小冊子,本地人讀了倍感親切,可進行回味與思索,外地人讀了,可進行文化探尋,實在難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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